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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月 9 日,我收到消息,我的朋友 Frederick Saremi,在 6 月 5 日去世了。

Fred 与我是罕见病 FCS 的病友,FCS 基金会的 founding member,董事,财务。他为我们的基金会贡献良多。

基金会的运营,离不开他对财务的细心记录、梳理与安排。

去年的时候,我们见过一次面,当时他提醒大家,一定要关注肝脏。他说,FCS 病人,尤其是并发了糖尿病或其他问题的,肝脏的负担会因为用药和饮食而增加。他的医生发现了他的肝脏指标堪忧,未来可能需要做手术。必要的肝功能指标需要纳入 FCS 病人的健康检查中加以检测。我当时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并和自己的医生相谈,定下来把肝的检查加入自己的血检中。

近一年来,我们每月开会,可以看到他衰老的比较亏,推测他的身体恶化很多。五月份的时候,他在医生安排下,做了一次手术。术后,医生说他的肝脏比预期的情况更糟。然后,他没能从手术中恢复过来。

他的妻子 Lynne 说,他去世几天前曾提及,得向基金会主席提一下,他有些干不动了。但,他最终没有说。我想,他放不下我们。

Fred

回忆

幽默

Fred 是个幽默且积极的人。为 FCS 研发药物的制药公司一开始是在波士顿,后来为一家在加州的制药公司收购。住在加州的 Fred,曾经直接到那间制药公司,直接跟前台说,你们做的药,我正在参加药物实验,是你们的小白鼠。你问问公司里,有没有人想跟想跟“小白鼠”聊聊的呀?会说话的小白鼠可不多呀。就这样与研发公司的科学家,管理层们一一见面,向他们讲述作为罕见病患者的经历,并直接的向药物研发人员表达感激。

他是个退休的火箭科学家。记得在一次病友聚会的时候,他说,嘿,我是这里最老的人了啦,你们不会有事儿的,都能活到我这个年纪,相信我,这比造火箭可容易多啦。

稳重

出现在病友会的时候,Fred 每次都是正装出席。西服革履,精心梳理,显得精神焕发,可以直接接见美国总统的样子。

他的这个行为,也影响了我。我平时都是懒散的装束,运动裤配运动鞋。但去见病友的时候,我一定会穿上衬衫西装。因为我从他的穿搭那里得到精准的传达:他尊重自己,尊重我们。认真的生活态度。

这也许来自于他的职业,毕竟,稍微一点儿不认真,就可能导致火箭偏离目标或上不了天。他做 FCS Foundation 的财务,对每一笔账都细致记录,完美汇报。

他的认真,令人佩服。

2017_with_Fred_Lynne

意义

Fred when we started the FCS foundation

我是十年前左右认识 Fred 的,认识他,对我的人生意义非凡。那时我的女儿刚出生不久。

说实话,活着不易,对罕见病人更是如此。而我大部分的人生都过的比较消沉。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并不知道我能活到成人。医生就是这么告诉他们的,你们的可能孩子,这孩子恐怕长不大。在他们眼里,我有这个不知是什么的病,能活到成人已经幸运至极。

已经不记得,医生的这句“断言”时怎么传到我的耳朵里的了。小时,不觉得怎样。但它反而在我二三十岁的时候,成了我迈不过去的诅咒。读研究生的时候,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因为胰腺炎频发,我成为校医院里那种一生见面就叫得出名字,病历住在他们脑子里的那种“有名”的病人。病痛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

直到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医生的那句“这孩子恐怕长不大”慢慢在我心里变成了,“我恐怕看不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未来。

第一次看到 Fred 时,听到他介绍自己的年龄,我满是阴霾的内心蓦然透过一线光明,我升起了希望:愿来 FCS 病人可,是可以活到很大年纪的。

他是给我带来生活希望的人:我完全有可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相信很多罕见病患者,都诘问过生活:为什么是我得这个病?拖着病体活在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

但 Fred 的存在教会我,只要活着,就能给其他人以希望。

悼念

人终有寿数。听到 Fred 离去的消息的那天,我坐在那里,不知干些啥。我的诘问是“生活就是这样吗?”

我以为早已看淡生死的我,能平静的接受任何事情。

但,接下来一周里,我错过会议,工作进度变慢。去接受 Float 水疗放松,却感觉整个颈肩肌肉群难过的不得了。那是,我的身体积累了悲哀,需要释放。

也许,并不需要干啥。

好好活着。让家人朋友安心,继续好好运营 FCS Foundation,病友交流会。让刚被诊断出来这个罕见病的病友,尤其是患儿的家长知道。

生活也许艰难些,但,仍可以好好的活出来。我会去好好的活出来。

在我内心深处,Fred 是永在的。他带给我的希望,永放光芒。

2025-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