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Kenneth Lee 版权所有 2019
:Authors: Kenneth Lee :Version: 1.0
不仁
这两天的很多讨论，有助于我们把很多问题讨论得更深入。我继续深化战略执行的一些主 题。这一篇我们通过两个讨论中的事例，深化一下“不仁”这个主题。
在这个博文的讨论中：
:doc:`无名`
有人提到了要日日修心，才能达致清净无为。我讨论了一句，我认为想着“修心”就已经是 在制造名了。他并没有接受，我也没有深入讨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是通过和他的 讨论，让其他读者意识到我说的“无名”具体是什么。就好像在这篇博文里我提到的：
:doc:`德信`
我需要提供多个“事实”，来说明我说的那个“概念”是什么意思。至于某个特定的读者是否 接受，这不在我的战略意图范围内。因为我守的战略是：表述一个正确的概念出去。而不 是“表述一个让更多人接受的概念出去”。把这个概念越来越好地表达出来，有助于我自己 思考其他问题，或者我和别人沟通具体问题的时候，有个很好的参考概念空间。
在那个讨论告一段落以后，有人对这件事情本身拉起这么一个主题：
.. 隔壁有个女的十年前死了丈夫，从此开始信上帝，相信总有一天上帝会让他丈夫 复活。昨天我外甥听了这个故事，觉得这是封建迷信，就跑到隔壁家里对女的说 “人死不会复活，你丈夫早就死了”，结果这女的就大哭一顿。你说我这外甥是真 理的捍卫者还是个熊孩子？我只是觉得通过某种形式的安慰让自己舒服一些，对 一部分人来说是一个好的选择，你这直接戳破费力又不讨好。不知道你说的规则 是什么，结果又是什么
其实对我来说，在战术执行上，他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我现在工作在战略层面。 [#1]_
更具体一点说，以他举的事例，我也认为这外甥是个熊孩子。我在执行这件事本身的时候 ，我也不会做他外甥做的这件事。但在讨论“无名”这个概念的时候，我是在抽象无数个战 术情形。在战略层面，我首先不能“假设”某个读者的用心，觉得人家不能接受正确的概念 ，因为那个读者是我概念中千百个读者的一个例子而已，背后还有更多的读者，我并不是 只考虑他一个人。这才是“德信”。也是我们采取的，“与其练达，不如朴鲁”的战略——我不 是不知道战术上的小九九，但我决策战略问题必须忽略这些小九九，让事情可以从基本面 上进行逻辑推演。
所以，我对人的善意，不是通过“不指出你的缺点”来达成的，我是通过“在有可能的范围 内，告知你我的正确认识”来达成的。你不接受，Fine，我们相忘于江湖就好了。不骗你 ，是我对你最大的善意。而且，我不强迫你接受我的这种善意。早早让你知道，你早早回 到你的江湖，这对你是一件好事。我不做那种“讨好你，让你花了很长时间，才知道仅仅 是个讨好，根本一点不解决你的问题”的事，那是一种骗术，我恨你，或者想在战术上消 灭你才需要做那种事，那是一种战术。战略上，我是认为“骗人终骗己”，把骗人作为战略 ，这个战略必然backfire到自己身上的。儒家说“诚”，本意也在于此，只是有些人把“诚” 当做战术来用，做成一个书呆子而已。
战略上的“不仁”，就在这个地方。我作为架构师，工作中是经常K那些提交方案的模块工 程师的，从观感上，你会觉得：这个人怎么这样，不知道人家那个方案花了很多时间的吗 ？那些不交方案的人你怎么反而不去K他？——真是好人没好报。
但实际上，我是想你的模块好，我才提供我的专业帮助的。而且，反过来，我也只有通过 K你的方案，才让我理解你的语义空间，从而让我的架构符合你这个具体模块的要求的。 你不能看我是否K你，你要看我把我的时间花在谁的身上。再说，你看到我最终打考评的 时候是用什么打的吗？我可没有看你被K了多少次，我看的是你这个模块赚了多少钱啊。 当初人人表扬，最终你这个特性没有客户使用，那时谁高看你两眼啊？表扬你还是批评你 ，重要吗？你已经无足轻重了，你已经缺德了啊。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每 条正确的道路，都是充满了批评的，批评意味着资源投入，你躲开这种批评和挫折，也就 躲开了正道啊。
这就是“不仁”。好比《三体》中的程心当执剑人，从她接过按钮那一刻，这个战略就已经 失败了。战略按战术的“仁”来执行，对全体就是“不仁”。战略执行必须呈现为战术的“不 仁”，才能真正实现对全体的“仁”。执行战略，是不能“注其耳目”的，战略工作在无名上 ，眼光必须完全放在逻辑上。
这就是《道德经》中说的：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 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战略的作用只能发生在易的时候，易的时候图 难，最终就是“无难”（所以也无名）。不让程心当执剑人，这是相对来说，是“易”。她拿 着按钮的时候让她不要按下那个按钮，这个事情就难了。你不在程心拿到按钮之前努力， 迎着困难上，就只能在三体世界来攻击的时候当白莲花。
由此也回答这个问题下面的另一个讨论：
:doc:`无名`
有人问我，怎么会怎么有时间给部分人反复解释概念。这其实也只是看到了战术，没有看 到背后的战略。
对我来说，我在这里写下这些东西，就好像开发一个开源的开发库。开发库本质是定义了 一个逻辑空间，比如内存分配，就创建了“分配”，“再分配”，“释放”这样的概念。 [#2]_
我这里就创建了“名”，“道”，“德”，“袭明”，“盗夸”这样的概念。等我要和其他人讨论具 体策略的时候，我要解释：“啊，这个策略不好，这是盗夸”的时候，别人问：“盗夸什么 意思啊？”，我直接丢个链接过去就好了。
所以，对我来说，优化这个API是最重要的，最初的时候我解释“无名”，只能解释为“聚焦 事实”，这个太难理解了。但现在我可以解释为“资源投放在哪里”。这个和我讨论的人容 易接受多了，我这个库就升级了。
还有人觉得，你说的这个概念真的好，你怎么会愿意告诉别人？呵呵，其实我为我们企业 运作构架和开源这么多年，我早就明白一个道理：真东西，假诚意的人是拿不走的（主要 是说理念这类东西，不是说物理实体。但物理实体，你抢就是了，假的人也是抢不过真要 抢的人的）。
就好比开源。拿假东西去开源，最后都是backfire自己，开源本身是要资源的，你做得越 假，你浪费越多。你开源的东西，你的竞争对手，其实从来不会从你的开源代码中获益的 ，因为他们真的投入，其实对双方和生态收益，如果他们假投入，最后他们根本什么都拿 不回去，白白给我做贡献而已。
所以，我在这里给你说真理，你在我这里装逼，这个事情Backfire的肯定不是我，你只是 在污染你自己的概念空间。你守稳了道，所有的真心者受益，假意者受损。德信！
这是“诚”的战略力量。
.. rubric:: Footnotes
.. [#1] 战略和战术的区别
我在这里简单给过战略和战术的定义：
:doc:`《道德经》讲了什么？为什么它广受推崇？`
基于这个定义，其实战略和战术没有明显区别。只是一个资源多少的区别。只是对于我们 的观感来说，是个量变到质变的区别。
那么这里引起变换的这个量具体是什么呢？我觉得是“可能性”。不是有个著名的莫菲定律 （Murphy's Law）吗？：凡是可能出错的东西，只要样本足够大，就一定会发生。
这其实也是《三体》里面那个黑暗森林法则（但我不认为这个法则是对的）的基础。如果 一个事情在一天里发生的概率是0.1%，那么在一年365天里它发生的概率就是30.6%了，如 果对每个人都是这样，100个人里会发生的几率就增加到100.0%了。所以，战术上我们觉 得可以躲的东西，战略上就是个必然发生的事情，我们战术上总耍小聪明，因为战术可以 躲，战略是躲不过去的。所以战术上你无法理解虚心实腹的策略，战略上这是个唯一选择 。
最近我们的一个产品在最后冲刺阶段，有一个问题单的问题不能重现，有人想把他挂起， 我打死不干。我说我宁愿你加一个不知道理由的范围判断在那前面，我也不肯让你就这么 把产品发出去。你在家里测试是个小概率事件，很难发生。但只要你发货，这个就是个必 然事件。所以，战术上直觉的东西，做战略判断的人不是这样看这个问题的。终究这是个 概率的问题。我们要用小概率的问题考虑大概率的统计结果，做出的各种判断就是不一样 和反直觉的了。
.. [#2] 关于开发库和名称空间
我在各种讨论中都是把库和“名称空间”混用的，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是一个东西：
比如我做一个开发库，提供一个API：阶乘。这是两个字，它是一个名，这个名的解释其 实是：对N执行阶乘操作。这也是一个名，这个名的进一步含义是：
“计算1到N之间所有自然数的乘积”
根据我的平台可以理解什么具体语义（比如是否支持乘法什么的），这个解释还可以进一 步解释。直到“我”和“计算机”有共识为止。这个东西我就称为一个“名称空间”。所谓名称 空间，是对“名称”的定义。所谓定义，就是用有共识的名称，对没有共识的新名称进行解 释。解释的方法包括这个定义的内涵和外延。
所以，本质上，开发库和名称空间是一个东西，他们具有一样的原理。
.. vim: tw=78 fo+=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