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源文站点原文


layout: post title: 【转】对话九名乡村教师:只有改变自己才能让学生走出山村! categories:


2014-10-23 09:33:32

澎湃新闻 许海峰

【编者按】2014年9月10日是全国第三十个教师节。乡村教师队伍建设一直是教育发展中的重点、难点。乡村教师是农村教育的灵魂人物,是学生了解世界的窗口,经过多年的发展,农村和城市的教育资源差距仍然较大,一些代课老师的生活甚至没有稳定的保证。在我们为乡村教师的坚守、无私感动的同时,更希望他们的心声能够被社会听到,让更多人关注乡村教育发展。2014年7月26日,187位来自全国各地的乡村教师在上海参加了为期13天的培训,澎湃新闻记者采访了其中九位教师,听听他们教书的感悟和来上海参观后的想法。

2014年7月26日,“爱飞翔·乡村教师培训(上海)”在华东师范大学开班,来自甘肃两当、徽县,湖南平江、安仁,四川雅安,贵州威宁、习水等地137所学校以及上海20所随迁子女学校的187位乡村教师参加了为期13天的体验式培训。

“爱飞翔•乡村教师培训”计划由崔永元发起,2006年,崔永元重走长征路时,发现贫困地区的教师远远得不到足够的培训,对外面世界的了解极为有限。当被学生问起:“坐飞机时,人坐在哪里?”,老师的回答竟是:“坐在飞机翅膀里。”由此,他萌发了培训乡村教师的念头,将乡村老师接到城市里,让他们了解大山外面的世界,进而惠泽学生。

采访乡村教师是比较吃力的一件事,问和答的双方或答非所问或磕磕绊绊,有时又会被他们的的讲述猛击一下,有一种别扭的心痛。这种心痛即源于两地经济发展不平衡带来的差别,也有价值观的差异,更有城乡之间长期的隔阂产生的落差。

伏金花,37岁,甘肃省两当县杨店乡颜河小学全科老师,16年教龄。为了心中的梦想——做一名人民教师,忍受13年代课的工作,年薪仅1500元。如今,梦想终于实现正式转正,成为整个学校仅有11名学生的老师之一。

伏金花,37岁,甘肃省两当县杨店乡颜河小学全科老师,16年教龄。

上海和我那里的教育相差恐怕得几百年吧,他们之间千差万别,根本就没法比,(我们那边)非常贫乏。

我之前做了13年代课老师,一年的工资1500元。因为家里还种地,要不然可能(任代课老师一职)维持不到今天。三年前通过教师资格考试,正式转正。 那时,自己内心很苦、很自卑,但对学生、同事总是满面笑容。

优质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衡的差异是不可能改变的,我认为。也不可能把上海学校的电脑搬到我们那里,那不现实。我们也没法联网,是大山村嘛,离中心学校也有20里路。 我们学校最好的设备是一个光盘播放机,加我两个老师,那个老师也是我以前的小学老师。

国家现在也挺照顾的,爱飞翔教师培训计划不仅圆了我的一个梦,也圆了一些学生梦。我们有3个学生圆了自己的梦想:一个学生获得一个篮球、一个学生得到一身运动服、还有一个小女孩喜欢书包和文具。 (圆梦)是有名额,不是全部报上去都有的。我们有11个学生,正式的有6个,还有5个是学前班。

那天,去上海科技馆、浦东金茂小学,里面的东西如果我们学生不好好学习这一生是看不到的,所以我用我的手机把它们拍下来,回家可以放给他们看。 我想对上海的学生讲,你们是幸运的,更应该好好学习,建设祖国。

唐嶓,30岁,甘肃省两当县站儿巷镇九年制学校数学老师,教龄7年。

我们学校是县里最好的,也是唯一每个班配有电子白板的学校,但是和参观过的上海金茂小学比较下来,我看硬件方面差5年,但是最重要的软件——教师、教育理念、方法,可能相差20年。

我们国家这几年对教育还是非常重视,我参加过各类培训,培训之后我也犯迷糊,总觉得这些上面的专家、教授告诉我们的方法听起来高大上,但实际运用到教学上去,发现(效果)微乎其微。

我们也反思,讨论,问题出在哪里了?我们似乎理解错了,我们忘记了教学的本质——教育学生,而非将讲台变成每个教师的个人教学技巧的舞台——吸引学生的注意力,可是他们忘记了学生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啊。

这次来上海听了闸北八中刘校长的讲座,一下子茅塞顿开,犹如被当头棒喝,清醒了,以前困惑的问题迎刃而解。

我认为,教育只有在软件上得到资源公平,才能够提高很大一截。只要我们自己努力。

这一次我似乎找到一条路,可以带着乡村的孩子走向光明的未来。

余琼,31岁,四川省雅安市雨城区晏场中心学校数学老师,教龄11年。

城乡两地发展不均衡,我感觉上海好繁华哟,我们那个地方很落后,起码相差50-60年。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母亲是盲人,我读书靠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那种。我读书的时候我的老师也关心我,所以,我立志长大也要当一名老师,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们一些老师当上老师以后还是贫穷。

那天我旁听了金茂小学的一堂数学课,他们老师用到非常形象、直观的教具,让学生很容易懂,我们就没有这个条件。

中国有千千万万个像我们这样贫穷的学校,我们国家也是一个大国,可能国家在发展中一时还不能关注到我们那里。

刘蓓伶,36岁,四川省名山区廖场乡中心小学语文老师,教龄16年。

我这几天学习、观察下来,我觉得城乡之间的差距在硬件相差不算很大,可能5-10年吧,但是软件上——师资力量,起码10年以上。

在中国,城乡之间必然会存在差距,但是不应该这么大。比如,参观浦东金茂小学,介绍给我们看他们使用的什么样的设备,我注意到他们淘汰的设备都是我们现在没有配备的,我听了心里很难过。 领导、或者说教育部门在这方面可以调控,但是可能我们领导关注的点不一样——真正和我们在一线工作的老师关注的点不一样,所以,就出现这种情况。 我们学校现在用的最先进的多媒体教学设备是以前最古老的投影仪那种,连展示台都没有的,唯一的一个电子白板是“加油计划”帮我们赞助了一个。

我回去想跟我的学生讲,你们不比城里的学生差,要有自信。

胥蓉,28岁,四川省荥经县五宪乡中心小学数学老师、少先队大队辅导员,9年教龄。

我觉得上海和我们那里的教育相差可能在3-5年吧。 我小时候家境很苦,父亲早逝、姐姐残疾。初中毕业后就考了当地的师范学校,我和我老公都有工资,虽然不多,但是够了,但仍感觉在当地教师的地位比较低,缺乏认同,也迷茫、困惑、无奈过。

只要社会关注教育、关注老师,这种问题会得到改善的,有些事情不是钱的问题。如果我们乡村的师资力量达到一定水平,慢慢下来就会改变,只要国家注重这方面。我相信。

虽然城乡之间教育资源分配的不公平,我也不觉得在农村地区会有一种委屈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命运。

我回去后最想跟我的孩子们分享我在上海拍摄的照片,告诉他们老师也是自卑的,但是短短的15天培训下来,老师自信了,回去后让我的学生和我一样心灵受到冲击吧。我也想对上海的小朋友讲,你们要珍惜自己的条件,加油吧,跟我们农村一起飞翔。

高友琼,37岁,四川省雅安市汉源县九襄镇中心小学语文老师,教龄19年。

我们和上海的教育水平相差起码50年吧。 我们要培养、提高学生的素质,但是我们的教育体制对老师、对学生的考核基本上还是在考试成绩方面为主要评价标准。

我有时候就很无奈也很无助,我们到底是要抓成绩呢还是提高他们各方面的素质? 我现在加强学生学习方法、提高他们自学能力。

的确,我们与大城市相差相当大,但是既然现状就是这样了,我们只能面对它、接受它。跟以前相比,我们也得到许多新的教育资源和设备,我们一定要充分利用好。

我回去最想对我的学生们讲:“孩子们我要带你们飞翔,飞出大山,去外面看看吧”。

吕鹏,36岁,贵州省威宁县黑石头镇黑石头小学,数学老师,教龄15年。

我觉得上海和我们那里的教育水平起码相差30年。 优质教育资源集中在大城市,这个肯定是不公平的,但是这几年也在努力改变这个现实,缩小这个差距——民间在努力,政府也在努力。我这次就是民间的力量得以过来接受培训。

经过这几天的培训,我回去最想与我的学生分享——爱的传递,培养他们从小从做人做起。 如果一群上海小学生在我面前,我想能与他们分享好的教育方法,并将一些好的教育资源到我们边缘农村地区的小朋友。

王英,30岁,湖南省平江县三市镇中心小学,语文老师,教龄12年。

我觉得上海和我们那里的教育水平相差10-20年之间,应该有。 乡村的学校获得的资源非常非常有限。先不管师资力量如何,就教学资源,硬件、软件方面都跟城里差很多,尤其上次我们去浦东的金茂小学,我们看到他们那些... ....

好的资源都集中在城市,我就觉得吧,是不是给城市的资源也能够下放一部分到乡村去,也能够让乡村的学生获得现代化的设备和先进的教学手段。

有时候我也有无力感,这种无力、无奈感并不是学生带给我的,而是来自各界的压力。现在的教育制度都比较重视学生的成绩,这个成绩是衡量教师、学校的唯一标准,我们会受到来自家长的压力;其次来自教育局,所以我们有些教师都不怎么热爱这个行业。还有来自上面各种检查特别多,这种检查流于形式,这就是形式主义了。

我回去第一件事想与他们(学生)分享他们没有见过的、没有听过的,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一一告诉他们,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分享是为了让他们增长眼界,鼓励他们以后走入到城市中去,感受这些新奇的事物,给他们一个动力,只有提升自己的知识和能力才能够走出去。 我能够做的最大的努力就是鼓励他们。

高才梅,32岁,四川省天全县小河二小数学、英语老师,教龄12年。

城乡之间有三个差距。 一,我们那个地方和上海的教育相差10年吧。 二,我们那里在国家教育经费拨款上与城里相别很大。 三,两地家长之间的素质差距。 农村学生的家庭教育是很薄弱的环节,上海有高素质的家长,受过良好教育,对子女的教育很重视。

我们一些教育受到经费制约而无法推行。国家拨下来的教育经费我们老师有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儿,到市里、县上?不能够公开。有一次拨(款)下来很久很久才间接地了解到经费到了哪里,有时候还不知道到了哪儿去了。另外,地方上对教育(重视)的意识不够。

有时候想改变,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些不公平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唯一能改变是,改变我们、改变学生、帮助学生。我们乡村教师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日常工作做好,坚守自己的岗位。

2014年8月3日,上海,央视主持人崔永元与52岁的连永红在台上相拥,一旁另两位来自四川的胥蓉和甘肃的伏金花老师也是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当天,来自全国各地的187名乡村教师结束了在上海的培训。 连永红老师是甘肃省通渭县襄南乡中山小学语文老师,33年教龄。1981年参加工作就开始独守家乡的连家川教学点,一守就是13年;在村小呆了几年后,又被调到连湾教学点,再次独守13年。教学点最多时47个学生,5个年级,都是连老师一个人带。去年刚刚调回村小。 连老师说:“其它事很少计较、很少想,就和孩子们一起过,快乐就行”。村里人甚至家人,觉得他为人处事像孩子一样,有些傻。 正是这么一批犯傻劲的乡村教师惹哭了台下的观众和小崔。

五年来,“爱飞翔•乡村教师培训”已经覆盖10个省市自治区,有来自190个县,374所学校的667位乡村教师来到上海接受培训,直接惠及的学生接近20万。